今年春节由北京京剧院王蓉蓉和杜镇杰联袂演出的新编京剧古装戏《武则天》在长安上演。说起杜镇杰学戏还真有些偶然,1979年他在山东莱州老家务农时,他的姑姑偶尔看到《大众日报》刊登的一则中国戏曲学院招生启事,于是拿给杜镇杰看。因为这样一个机缘,他考上了中国戏曲学院京剧表演系,那年他19岁。杜镇杰曾先后得到刘盛通、宋继亭、王世续、李世霖、迟金声、马长礼等名师的精心培养,可谓博采众长,对于他的派别大家众说纷纭。杜镇杰笑说自己是个无门无派的人:“我在京剧方面没有拜过师父,只拜过一个师父是教我写字和文化知识的,那就是欧阳中石先生。”杜镇杰坦言,欧阳中石老师潜移默化地影响使他变化很大:“老师说,用智慧夺取时间是最有效的。我现在觉得自己最宝贵的就是年龄,我很后悔为什么20多岁的时候没有像现在这样什么都想学。”
严谨创新借鉴传统戏身段
记者(以下简称记):这出新戏《武则天》,除了跟搭档王蓉蓉要心有灵犀,我们看到你在表演上也有很多出新的想法?
杜镇杰(以下简称杜):其实也说不上是创新,我在刻画骆宾王和武则天激烈交锋对峙时,找到了很多传统剧目的身段来借鉴。比如骆宾王看到死囚的衣服时,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,这里我就借鉴了《坐楼杀惜》里的身段,单腿立着往后靠。最后一场以暮年老僧扮相出场时,我从马派经典《白蟒台》里王莽的表演中取了些经验,来帮助我把握住人物的感觉。怎么着也得在这出新戏里让观众听上几段韵味淳厚、足够过瘾的唱吧!
记:你是怎么想到要借鉴传统剧目的表演和身段的?
杜:因为我学传统戏的时候老师比较多,所以感觉演这些新创剧目不是特别难,看剧本的时候自然就想到这些传统戏。其实最省事的就是套用这些传统身段,我是怕出新的,因为出新的东西毕竟没有受到观众的检验。我如果跳出这个圈子,观众也未必就能接受。现在演了两场,我感觉观众反应还是很强烈的,有好几次我还没做动作,下面掌声就已经起来了。
陈薪伊抽烟启灵感
记:你的创作灵感都来源于何处?
杜:生活。以前我并不理解这句话,现在觉得这句话是真理,表演就是来源于生活。比如在排《袁崇焕》的时候,导演陈薪伊就给我出了个难题,她说你最后一场表演时能不能一着急出现半身不遂的感觉。你说那半身不遂的形象在舞台上也不好看呀,正在这时候,我发现陈导拿烟的手总在抖,头有时候也在抖,我立刻找到了感觉,把这个动作在舞台上夸张了。所以在《袁崇焕》中我最后的那场独场戏,基本上就是陈导的影子,效果非常好。另外我也经常观察一些街上的老头,看他们走路时是腰用力还是腿用力等等,也都用在了舞台上,比较有意思。
运气极佳19岁从农村出来学京剧
记:你从小就喜欢京剧吗?
杜:喜欢,没想到成了我终生的事业。当时是“文革”后期,在农村老的传统观念还是比较严重的,京剧这个行业并不是个好出路,感觉飘忽不定。我们农村的孩子受长辈的影响还是比较多的,所以,虽然喜欢也从没想过要去当京剧演员。不过正赶上中国戏曲学院招生这么个机会,一考就考上了,自己又确确实实喜欢京剧,确确实实喜欢听到观众的掌声、得到观众的好评,所以后来一直非常努力。其实,人一般都喜欢鲜花、掌声,说干这一行,当时有多么高的理想、多么宏伟的志向,谈不上,到现在我也没有,只是干了这个工作,就一心想把它干好。
记:你在同行中出名算是比较早的吧?
杜:到了中国戏曲学院以后,当时也没什么可选择的,当时能唱的就知道一出《红色娘子军》。那时候农村没有电视,所以觉得挺神秘的,一心去追求里面的东西。等跟着老师开始学戏,那些想法基本上都没了,就一心一意地学呗。一直到1982年毕业,在中国戏曲学院实验京剧团待了3年,1986年初调到北京京剧院,确确实实唱了一些戏。我在同辈中出道算比较早的,所以26岁就成为北京乃至于全国老生行当中较早得到观众认可的青年演员,在全国范围内有了点知名度,27岁就获得了高级职称,大家都说我运气好。
记:你觉得呢?
杜:我也觉得自己运气太好了,19岁才从山东农村出来,一下子就蹦到了中国戏曲学院。19岁才“开蒙”,一个男孩子到这个年龄骨头已经很硬了,练起来就特别辛苦。所以说,除了幸运,你自己不努力不行。那时的院长是我的老乡,也是山东人,我本来是要分到鞍山的,后来院长让我留在学院了。
母子情深母亲叮咛全盘接受
记:你走到京剧这条路,家里人支持吗?
杜:从农村出来以后,在这个行业里面特别小心,生怕走错路,在这方面我母亲对我嘱咐的比较多。我娘经常拿发生在艺术圈、娱乐圈里的那些传言提醒我,“你要自己知道是什么出身”,“你是怎么来的”,“咱家的规矩是什么”……经常提醒我,一直到现在,我至少每个星期得跟我娘通一次电话。我的母亲从没让我去争什么头牌呀、出场费呀,总是提醒我老老实实做人,所以说她的话我全盘接受,肯定是听的。
记:你母亲喜欢看戏吗?
杜:很喜欢,她也是从小就喜欢看戏。我们村里虽然有时候会有剧团来,但我赶上看的只有吕剧,没看过京剧,也没见过多少艺术水平较高的演员表演。我娘以前可看过很多京剧,她脑子很好使,都能记得住,现在很以我为荣,能让她看得上也不容易。
母亲看儿演出是受罪
记:母亲在台下看你演出时激动吗?
杜:她害怕我忘词,怕我演砸了,从来不看我的舞台演出。有一次一个特别要好的朋友问她,说你怎么不看你儿子的演出啊?她说不看,看儿子演戏老悬着心,坐在那儿是受罪。
记:那她怎么知道你演得怎样呢?
杜:她在电视里看我的演出,电视里播过的她基本全看了,所以说我们母子情深呀。我小时候我父亲的身体就不好,我们兄弟姐妹五个都是我母亲拉扯大的,所以说她一感冒,我也打喷嚏。
香港经商去时就想肯定要回来
记:1993年你去香港时是怎样的心态?
杜:京剧终归不是电视剧,是需要长期浸淫的一门艺术。真要提高自己的素养,需要的是文化基础,起码你要理解名著里面的著名人物,才能演好这个人物。要不现在老先生们说要演好一个人物就像附体了一样,比如诸葛亮,你不理解这人物,不了解那个时代,不清楚故事的背景,你顶多跟老先生学个“形”,可演不出“神”来。我去香港,走的时候有一个条件,就是保留我的公职、保留我的住房、保留我在北京京剧院的待遇,这样才敢走。
记:是不是考虑以后还要回来?
杜:肯定要回来。我去香港是因为他们说香港有个孟先生,有很多弟子在那儿,我也想去学一学。我那时刚30多岁,一下子跟着老先生整天端着个杯子、拿着把扇子,总感觉不舒服,感觉还应该再做些什么事情,所以就去做了生意,还干过房地产业,当过物业代理。
在港七年明白许多道理
记:你还做过房地产?大家肯定是想不到的。
杜:我在香港七年,干了两年多房地产。很多人不知道,我去香港前那会儿,我们一年就演那么一两场戏,其他的时间就在家睡觉,没事干。我去香港,这也是主要原因之一。
记:做生意的经历对你重返京剧舞台有什么影响吗?
杜:我亲历了香港回归的那一刻。记得初到香港时,公司派我到中环过街桥上向行人派发售楼书,那时的心情真是没法用语言形容,生怕万一碰到认识自己的观众该多不好意思呀?结果没有遇到认识自己的观众,反而被巡街的警察赶得无处藏身。时间久了,心里的“演员光环”也逐渐退去了,明白了该怎样踏踏实实地生活,明白了许多做人的道理。
记:新年有什么新的计划?
杜:好好考虑一下自己急需排演的传统剧目。越来越多的信息告诉我,观众们真正要欣赏的是高质量的优秀传统剧目,我要想办法满足他们。
信报记者 唐雪薇
【来源:2007年3月4日《北京娱乐信报》。】